文物转化为成活教材 —— 访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系专家。

      访谈嘉宾


      陆建松: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国家文物局专家库专家。

      郑奕: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副教授。



       记者:我国《博物馆条例》2015年已将博物馆的三大功能进行了序次调整,将过去的“研究、教育和欣赏”,调整成为现在的“教育、研究和欣赏”。在您看来,我国博物馆教育功能发挥得如何?


         陆建松:博物馆就是一个教育机构。保护文物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要让现代人能够知道它、了解它。收藏、研究、保管是基础和前提条件,最终目的应是教育、知识传播与交流。


         现在我国博物馆每年展览数量看上去不少,但是整体水平不高。很多展览学术味太浓,大众不感兴趣。中国百姓为何不愿走进博物馆?


       第一,老百姓看不懂。

       第二,展览不好看,看不下去。

       第三是留不下印象,达不到效果。


        一些博物馆统计了观众参观率提高多少,可是没有算观众看了多长时间,有的看了十来分钟或者一个钟头就出来了。

       博物馆的教育功能没有充分发挥出来,因为展览没有活起来。



       一个博物馆的展览好不好,要看三点:


       让人看得懂,觉得有意思、好看,能留下记忆和印象。

       做到这三点,才能达到教育的目的,实现知识的有效传播。


       在我看来,现在很多博物馆的“故事”没有讲好。

       文物能否“活”起来,关键就在于故事能否讲好。


       这里面涉及到三个技术层面的内容:挖掘内涵、做好“编剧”、运用恰当的形式。


       这几年我们有一些进步,但是还没有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改变。现在不少博物馆仍偏重保管和研究,仍然不会讲故事,在创新方式上,有形式但没有内容,花架子做了不少。“让文物活起来”肯定是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否则博物馆会越来越不受欢迎,面临被淘汰的风险。


        记者:您说过,博物馆不是“文物仓库”,只有做好文物故事的“编剧”,才能进行有效知识传播。具体而言,需要在哪些方面付出努力?


       陆建松:首先,我们要跳出原有考古学、文物学、器物学的研究范畴,把这件藏品背后的历史文化故事讲出来。很多博物馆的文物导览就是一个标签,写出什么朝代、哪里出土的就到此为止了,没有说明当时有什么经济现象和文化现象、文物的制作采用了什么工艺。


       其次,光是讲故事还不够,要上升到中国价值、中国文化、中国精神的高度。因为这些器物后面是中国人的共同价值观,蕴含着中国人的智慧与精神。


       比如,台北故宫的藏品“翡翠白菜”,不能只介绍它的年代和工艺,还要讲它背后的故事:这个“白菜”是父母送给女儿的嫁妆,翠和白两种颜色,是告诉女儿到婆家之后要清清白白做人。“白菜”上面还有两个虫子,是代表多子多福的意思。


       把文物背后的知识挖掘出来是第一步,但这个知识是学术性的,我们还要将其转化为大众愿意接受的东西。这就需要做到“四化”,也就是把学术的东西通俗化,把理性的东西感性化,把知识性的东西趣味化,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


       第三应创新平台、拓展传播形式。


       博物馆展览,新媒体平台很多,比如:电视讲坛、图书、移动客户端、微博、微信、网络游戏、动漫、文创产品,都是它的平台。


       展览时可以通过导览,把故事讲出来。导览除了可用语音、动画等多种形式,也可分成不同版本,比如专业版、大众版,从而满足不同观众的需求。


       特别要重视利用互联网等媒介进行知识传播。国外博物馆会策划很多的拓展性教育活动,这方面我们做得还不多。




       记者:欧美著名博物馆面向中小学生开展教育活动时有哪些方式值得借鉴?


       郑奕:美国博物馆被视为“儿童最重要的教育资源之一和最值得信赖的器物信息资源之一”。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古根海姆博物馆专门为不同年龄段的青少年提供定制的美术教育课程,甚至学校当中的部分课程也直接在博物馆中进行。


       博物馆与教师之间形成了非常紧密的关系,共同为青少年的成长搭建良好平台。

       据统计,每年以班组为单位参观大都会博物馆的儿童和中小学生达20万次。


       日本博物馆对于学生的开放度极高,同时各馆也积极探索与学校教育的联动机制,向青少年提供大量的校外学习机会和体验式教育。比如,东京国立博物馆与21所学校结成了合作关系。




       记者:很多专家指出,目前我国博物馆在服务基础教育、提升青少年素质教育方面存在欠缺。请您就此进行一些具体分析。


       郑奕:一方面,表现在理念层面的缺位,并直接导致行动缺位。

       包括受评价体系、安全以及经费等因素限制,很多学校、家长仍然不愿意或不便于让学生走进博物馆。

       同时,博物馆也缺乏服务青少年教育的自发动力。


       另一方面,目前我国馆校合作主要方式是“博物馆单方面规划设计——学校选用馆方提供的活动和项目”,学校更多扮演“消费者”的角色,因而形成了部分资源不足而部分资源浪费的局面。


       这几年,我主持了两个省部级课题,这两个课题让我得以从“文”和“教”以及“文教结合”的角度来审视馆校合作工作。在我看来,目前馆校合作的瓶颈问题未必是供给不足,而是有效供给不足。针对学校,我们的博物馆需要构建以需求为导向的资源配送服务。所有这些问题,究其根本原因,是缺乏“将博物馆纳入青少年教育体系”的制度设计,这需要依靠政府、博物馆、学校、学生、家长与社会来共同完成。



       穿越历史 浸润文明

       ——走近南京岱山实验小学的博物馆课程


       本报记者 汪瑞林


     “我们是南京市岱山实验小学师生,我们志愿守护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守护历史,守护先贤懿德。”郭卫星校长和8位孩子铿锵有力的国宝守护誓词,回荡在CCTV-3《国家宝藏》节目上,他们手捧国宝守护印信,成为国宝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的守护人。


       据悉,南京市岱山实验小学是中央电视台《国家宝藏》节目迄今唯一邀请过的学校,而这期于2月4日播出的节目介绍了南京博物院馆藏的国宝——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郭卫星校长告诉记者,2014年10月,学校与南京博物院合作,开设博物馆人文历史课程。央视《国家宝藏》栏目组两次赴学校深入调研,认为该校的博物馆课程完全符合《国家宝藏》“通过当代校园传播传统历史文化、传承中国文化精髓,弘扬中国文化自信”的宗旨,因此才有了上述的那期节目。


       利用社会资源,补齐学校课程建设短板


       南京市岱山实验小学位于南京市郊区的岱山保障房社区,是一所非常普通的新学校,目前只有四个年级,学生都来自普通家庭。学生家长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比例偏低,收入不高,文化视野相对狭窄,对教育的理解比较功利化,同时对于学校的依赖程度比较高。针对这样的现实状况,岱山实小提出“生活教育”主张,构建起阅读与品德、运动与健康、探索与发现三大课程体系,而博物馆课程就是探索与发现课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特别希望孩子们能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生活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有怎样悠久的历史,有怎样灿烂的文化,并且把他们知道的东西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谈到开设博物馆课程的初衷,郭卫星这样说。


      与有些学校带孩子到博物馆走马观花看一看不同,郭卫星认为,既然是博物馆课程,一定要与博物馆深度合作,才能保证课程的专业水平。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南京博物院社会服务部讲述了他的想法,没想到双方一拍即合。


       于是,2014年,学校与南京博物院正式签订协议,合作开发博物馆课程。学校负责课程的整体规划、课程管理、教学组织、教学评价和研发相应的研究报告与学习单;南京博物院负责建构课程的知识体系、遴选教学内容、选择文物与展览、培训学校教师、为学校设计微展和博物馆体验活动。四年的实践证明,双方合作得非常好。


       与南京博物院合作过程中,南京博物院不收取学校任何费用,开课过程中产生的诸如教师交通、制作文物复制品等费用,也都由南京博物院承担。南京大学历史系、南京师范大学教科院、南京市教科所等单位也给予大力支持。“开展类似的综合实践活动课程,一定要有‘不求为我所有,但求为我所用’的思想,充分整合利用社会资源,补齐学校教育在软硬件资源上的短板,事实上,很多社会机构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有积极性,愿意与学校开展类似合作。”郭卫星告诉记者,本着这种思路,岱山实小还与南京古生物博物馆、南京科技馆等单位合作开发了科技方面的校本课程,满足学生成长过程中多维度的需求。




        多种形式让博物馆课程变得立体鲜活


        在人们的印象中,博物馆就是一种静态的展示。但岱山实小博物馆课程的实施形式却是丰富多样的。


       每月最后一周的周二下午是学生们最期待的时间,南京博物院的教育专员会如期来校给学生授课。据介绍,迄今为止南京博物院已经有50多位员工给岱山实小的学生讲过课。他们善于用生动活泼的方式,让学生感受文物中蕴含的文化价值和独特的美。有时候,博物院的人员还会带来一些文物的复制品或图片,让学生和“文物”零距离接触。


       每个学期,学校会组织所有学生到南京博物院进行体验式学习,博物院会为学生专门设计专项活动。如“问海”的主题体验活动,让学生了解800年前有关南海、海上丝绸之路、华光礁一号沉船的故事,重现海上丝绸之路的辉煌与梦想。


       南京博物院还帮助学校举办微型展览,双方共同探讨,选择一些符合学生年龄特点的内容,量身定制,让学生在校园里就可以看到高质量的展览。目前已举办了“拿破仑展”“南腔北调戏曲艺术展”“走进养心殿”等特展,学生们特别喜欢。


       学校还根据微展研发专题研究报告,让孩子带着研究报告看展览,看后有所思,有所悟。学校还开展文化守护人评选,与南京博物院一起,对学生课程学习情况进行评价并颁发证书,激发学生对传统文化的兴趣和学习动力。


       在课程实施过程中,南京博物院还对学校教师进行专门培训和“传帮带”。随着年级和班级的增多,现在一、二、三年级的博物馆课程由学校老师自己上,四年级课程由博物院的教育专员来上。



        在动手中感受文化,在整合中提升素养


       郭卫星一直认为,课程应该丰富孩子的生活体验,历史和传统文化不是抽象的符号,应该和孩子的生活体验联系起来。因此,岱山实小的博物馆课程在课程内容的选取上,注重根据孩子的年龄特点,引发孩子的学习兴趣,在教学方式上更多采用画一画、做一做、演一演等体验式的学习方式。比如让学生编演“图穷匕见”等成语故事、学习汉代盘鼓舞,动手制作线装书、陶器和戏曲中的人物脸谱,体验古代兵器弩机、弓箭,等等。学校配合微展而研发的研究报告,则将国家课程的学习方式融入博物馆课程,研究报告以展览大纲为主线,融合了美术、语文、数学、音乐等学科知识,学生们可以自己组织小队,边参观边研究,最后完成研究报告。在这个过程中,很多学习目标和知识点,都整合、渗透到研究报告中了,学生对历史和文化的理解,也逐渐由碎片走向结构化。


       如今,南京岱山实验小学的博物馆课程已经得到社会和家长高度认同,甚至不少家长就是因为博物馆课程而特意选择这所学校。2016年,学校被评为南京市第二届校本德育课程优秀成果一等奖。“我们希望学生不仅自己喜欢去博物馆,还能带着家人去博物馆,长大后会带着自己的孩子经常去博物馆,这才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世界文明真切的热爱,也是博物馆课程的最大价值。”郭卫星说。




       杭州市将博物馆资源引入历史与社会课程——

       博物馆:打开课堂“时空穿梭”通道


        本报记者 杜悦


        原始聚落近在咫尺


      “很多同学五一假期去了浙江博物馆看‘越地长歌’展览。这是同学们刚才上传的照片,我们一起看看这是哪个小组的同学呀?”


     “看过展览,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家乡浙江是河姆渡文化的发源地,博物馆的展览与我们今天学习的内容有着怎么样的联系呢?”


       5月9日,杭州宝俶塔实验学校,杭州市教育科学研究所教研员朱秋蓉的课是从一系列提问和追问开始的。她请学生对照教室前面电子白板上的“古代西亚农业聚落想象图”,观察农业聚落由哪几个部分构成?图上人物在干什么?接下来请学生运用已学方法,对河姆渡、半坡遗址进行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农业聚落需要具备哪些条件?不清楚或者需要拓展的一些知识点学生可以随时利用手中的平板电脑(IPAD),进入数字博物馆查询。


       人教版七年级历史与社会下册《走访原始的农业聚落》一课的内容,对于刚刚接触历史学习的七年级学生来说,显得非常陌生和遥远。但由于之前看了“越地长歌”展览并按照教师要求进行了记录,课堂上再对照图片,学生的历史考证与探究活动就有了初步基础。


     “老师,我在图中看到当时的人们在牧羊。”“你为什么肯定他们在牧羊呢?”“课本100页上有世界主要驯化动物的起源地示意图。”


      “老师,数字浙博上河姆渡人原始的农耕工具,就是书本上的骨耜……”


       这种类型的课朱秋蓉此前从未上过,课前她也从未见过这个学校的学生,上课前她一直忐忑不安,担心课堂探究在哪个地方卡壳。随着问题探寻的深入,学生的发言越来越踊跃,朱秋蓉觉得自己的思路得到了验证:只有在课堂上创设真实可感的问题情境,才能改变以往历史课堂枯燥无趣的面貌,从而激发学生的探究意识。


       教室不再是课堂的边界


       此次创新课展示与相关研讨是杭州市历史与社会“青年教师研修共同体”常规教研活动的一部分。而拓展课堂时空,将实体博物馆与数字博物馆资源引入课堂,是该研修共同体近期集中探索的主题。朱秋蓉认为,教学改革发展到今天,需要重新思考课堂的时空界限,就历史与社会学科教学来说,尤其如此。让学生走出教室,参加实地考察、场馆学习、社会调查等很有必要,但又必须顾及学生课后时间有限,同时还要考虑安全、距离等方面因素,目前实地学习还不能成为我国初中生普遍的日常学习方式。这也是他们积极探索将数字博物馆与实体博物馆内容融合起来的原因——历史与社会课程迫切需要这种新型的课程资源。


       目前,该研修共同体的青年教师已经进行了大量尝试。例如,今年3月,杭师大仓前实验学校七年级教师孙萍组织学生利用周末结伴参观良渚文化博物馆,课堂上学生还原了良渚先民的生产生活场景,感受到了先民的智慧。采实教育集团九年级教师吕阳俊借助杭州宋城的资源,创设情境,设计了12套基于情境的学习任务。学生以10人为一个小组,任选其中一套学习任务,运用宋城景区图,寻找任务地点,开展项目学习。还有的学校教师带领学生参观了南宋官窑博物馆,等等。


       同时,该研修共同体通过数字资源库“微学荟”的建设,搭建了数字化学习平台,通过编撰《玩转杭城》《文博之旅》等系列拓展读本,为学生提供了配套的学材。


       生动活泼、与众不同的课堂背后,有青年教师付出的大量心血,他们参观博物馆时远没有学生那么轻松快乐。建兰中学八年级历史与社会教师杨君介绍说,同伴们利用业余时间深入参观各大博物馆,具体要做三件事:其一,记录博物馆的展览相关信息并进行分类整理;其二,将展览内容与教材匹配,列出课堂教学中可以利用的资源;其三,团队之间资源共享,进行头脑风暴,研讨课堂如何推陈出新。


       青年教师成为火种


     “共同体近年来的壮大是因为这些青年教师教学水平的整体提升有目共睹。”朱秋蓉说,除杭州市教师,目前已有金华、衢州、绍兴等地的青年教师慕名前来参加研修活动。据不完全统计,近年来,该研修共同体成员中,有1人被评为浙江省教坛新秀,11人成为杭州市首批新锐教师培养对象。5位教师的课获教育部部级优课,29位教师获省市区优质课比赛、教师基本功比赛一等奖。


       杭州市“青年教师研修共同体”成立于2013年,目前已发展到77人,这些教师分别来自杭州市15个城区、县的不同初中学校。在召集这些青年教师进行研修之前,朱秋蓉对这些教师并不熟悉,通过调研,她发现青年教师普遍缺乏教学经验,渴望专业引领,渴求同伴互助。尤其是较为偏远地区的青年教师,更需要具体的教学引领。


     “我们常说,每一位成员都是一粒火种,在自己不断前行的同时,要点燃自己所在的学校和区域的其他老师的热情,进行实实在在的课堂变革。”作为学科教研员,近年来朱秋蓉以历史与社会项目学习课题为切入点,通过新型课堂教学探索和示范,吸引青年教师积极参与各类教研活动,促进了活跃而又民主的教研氛围的形成,更促进了青年教师的共同成长。



       文章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育报5月16日第9版课程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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